祺澪

*我流杰克和医生

 

Episode One

 

『世界有无数信仰，背负着掩盖的真相。从现实弥漫某个远方，从你所在的方向，到我将踏足的战场，遥遥相隔一个天堂。』（*注1）

 

黑，一个可以遮掩所有的颜色，却唯独惧怕光。

白，一个可以容纳所有的颜色，却最容易污浊。（*注2）

 

艾米丽·黛儿放下手中的病历本，将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目送又一位病人离开诊室，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摆钟——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刚才那位大概将是今天最后的患者了。

她回想着对方在得知病情正在好转时眼底的掩藏不住的欣喜，一声清脆的铃响突然传来。有人拉开了诊室大门。

是一个看起来像绅士的男人（*注3），步履间还带着些细小的喘息，似乎走了一长段路才找到这儿。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居住在白教堂附近的人，艾米丽甚至觉得对方应该是位上流人士。他也并不打算摘下自己的帽子，仅仅是拄着手杖环顾了一周，确认安全后，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先生，您看起来非常健康，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我想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位女士的名字与住址。”

觉察到艾米丽怀疑的目光，男人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只是在帮哥哥找她……”

艾米丽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意打探过多的隐私，顺手翻开了刚合上的病历，“玛莉·安·尼古拉斯（*注4），住在白教堂附近的屯货区。这是她第三次来这儿——怀孕五个月，我想你的‘哥哥’该好好照顾她了。”

男人乖巧地点点头，活像个谨遵医嘱的病人。待他阅览完病历，艾米丽低头瞥了一眼对方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再一次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看起来成熟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偷溜出校园被抓现场的学生。他全身一震，迅速收回了左手，原本就不怎么放得开的动作变得更加局促起来。“也许不会…也许会……我不知道…我我我该走了……”

“那么——再见，杰克先生（*注5）。”

在诊所大门开合的同时，钟摆敲响了第六声。艾米丽扯了扯衣领，坐在窗边望着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街角。

明明他是一个完全不属于贫民区的上层人士，而自己只是一个靠给妓女看病才能勉强赚钱谋生的小护士，凭着略通一二的技术才成为了医生，还只见过这一面，匆匆聊了几句无关的话——怎么就能如此期待呢？

八月的倒数第二天，依旧燥热不堪。

 

 

注1：这是歌曲《破晓将至》中的歌词。

注2：我们所看到的“白色”阳光，实际上包含着七种颜色。

注3：在中世纪英国，“gentry”（绅士阶级）是一个社会阶层，社会地位仅次于贵族，爵士等职位。此阶层的男性成人当时称为“gentleman”（绅士）。杰克的服装有参考1785-1852 年英国摄政时期的绅士习俗。

注4：开膛手杰克的第二个下手目标，资料来源于度娘（死于1888年8月31日凌晨，时年43岁，有身孕），部分细节（怀孕时间）是私设。

注5：Jack是最常见的男子名之一，因为叫Jack的人太多，艾米丽没有问男人的名字，于是随口说了一个。

 

 

Episode Two

 

 

『心跳沉沉试图召唤着哀伤，而你用沉默拨开我所有迷茫。风和着赞歌，在黑夜迎合着烈焰高扬。有人敲在我的心上，似你回声冗长。』（*注5）

 

艾米丽从未想过重逢会来得如此迅速。

那天她只接待了一位患者，无聊到一边用报纸扇着风一边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直到大门被推开，她看着那身熟悉的黑色燕尾服，张嘴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发出声来。

“哦…我很抱歉…我大概是热傻了。”

“没关系的，黛儿医生。”男人笑起来很好听，没有了初见时的腼腆，更多了几分魅力。“今天确实很热，也许你应该选择在家休息。”

艾米丽使劲儿摇头，“不行不行，这一片儿就我一个医生，而且我也需要生活来源。”

见男人的视线似乎集中在自己手中的报纸上，她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关于玛莉女士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没有必要道歉，黛儿医生。”男人走了过来，艾米丽看得一愣一愣的，越来越近的距离让她的心脏开始越来越快地跳动起来。直到手中那份头版是神秘凶手杀死连续杀死两名妓女的报纸被抽走扔进垃圾篓，艾米丽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闻到了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像清晨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是新鲜娇嫩的那种，还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哦，自从艾米丽搬到这儿后，她便再也没能见过新鲜的玫瑰——她现在的收入甚至都不允许她浪费一先令（*注6）去买一朵毫无用处的花。当然，也没有人会送一个居住在贫民窟的穷医生一朵玫瑰。

“我原本想在第二天去找她，可惜上帝没能让她有机会去享受余生。”他这样解释着。见艾米丽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甚至主动伸出手帮艾米丽捏走了她肩上掉落的一根头发。“别紧张，我不会怪你的。”

这一回，轮到艾米丽红着脸不知所措了。

亚麻布料摩擦的声音逐渐远去，艾米丽抬起头时只看到男人将手指放在唇边，无声地做了一个表示安静的动作后关门离去。她正准备起身追上去，眼角便瞥见了摆放在在桌面上的一束红玫瑰。

它们压在了那张只写了一个名字的病历本上，即使因为燥热的天气而有些发蔫，花瓣上也没有露水，但茎干上的小刺都被用心地包裹了起来。

天呐…这该是多么的让人惊讶，多么的让人心动？

艾米丽颤颤巍地抱起玫瑰，轻嗅着它的芬芳气息，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注5：这是歌曲《破晓将至》中的歌词。

注6：先令，英国货币单位。1英镑等于20先令，1先令等于12便士。玫瑰的价格是作者胡诌的，请勿深究。

 

-TBC.